- 壹 -
“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“小岛千叶,老师。”
吉良伊鹤自毕业后再次回到真央灵术院,是作为临时代课老师。原本指导实战的近藤老师家里出了事,请了半个月的假。上头一时又调不出人,七转八转,这事最终落到吉良头上。
还好教的是五回生,三班。
道场里人来得差不多了,吉良便让他们二人一组开始练习斩击。角落里坐着一位女生,她像没听到吉良指令般一直坐在那儿,并不加入练习,只是静静看着。吉良微皱了眉,又舒展开,问身边一位学生:“我们班有多少人?”
“五十一人。”
奇数呢,难怪。吉良向坐着的女生走去。他冲她温柔地笑,青绿双瞳中漾开的,是日光的温度。她有些慌张地站起来,向他深深鞠躬。他问了她名字。他的声音不算低,有难以言明的魔力,“来练习斩击吗?”
她垂着的头抬起来,一双琥珀眼中,目光极亮。吉良微一行礼,拔出浅打,“吉良伊鹤。请多指教。”
她一抿唇,同样行了礼,横了浅打,“小岛千叶。请多指教。”
她的斩击实在说不上好,双手无力般保持着握刀的姿势,很少主动发起攻击,多数时候只堪堪架住他攻过来的刀。他略一较真,她总慌张地避开,齐眉的黑色短发和她的呼吸一样凌乱。
之后,若又有类似的练习,她总是落单。想来是性格的原因。渐渐地,他也习惯了说完本节课的练习内容就朝她走去。然而很多时间他不得不指导其他学生,她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,以没有波澜的目光注视着他。偶尔吉良对上她的目光,会冲她略带歉意地笑笑。这时她总会垂了头,不时也会移开视线。
短短半个月宛如微风过耳,拂了清凉。最后一次指导他们时,她蠕蠕地问:“吉良老师……是护廷十三番队的席官吗?”
“是三番队副队长。”他想伸手揉揉她的短发,但没有真做,他笑笑,“毕业后欢迎来三番队。”
她咬着下嘴唇,不说话。
是春来的时节,绿了幽草,红了林花。如果她不是那么孤僻,她只要开朗一点点,她又怎么会去在意他投向她的温柔的目光?又怎么会没察觉到,他给所有人的目光,都是一样的温暖?
这样的开端,说到底,不过是一个孤僻学生和一位温柔老师之间,某种不曾逾越的暖流。
- 贰 -
“你怎么去做诱饵?真是危险。”
“但是必要,吉良老师。”
“那你,不害怕吗?”
“……怕……很怕。”
再次的相见竟然来得这样快。真央灵术院的六回生在实习中遇到了真虚,吉良作为三番队副队长与两位五番队席官一同来救援。路上就陆续地遇到了受伤的六回生,轻伤居多,似乎没有身亡的。有不少熟面孔,吉良上前询问,得到的答案让人惊讶。
“妈的,那叫小岛的女人竟然嫌我碍手碍脚,还打发我们来叫救援!”说话的男生一脸愤愤中夹了一抹不自然。
别过他们,吉良瞬步赶到时,看到这样的场景。偌大的场地,只一个穿着学院服的女生,一只二人高的虚。
她一直迂回地跑,瞬步乱得没有章法。齐耳的黑发紧紧贴着苍白的脸颊,一回头,就指着虚,用清丽的声音念道:“破道之四,白雷!”光芒闪灭之间,她那双仿佛清茗的眼,即不因恐惧而扭曲,也不因危险而战栗。
琥珀之中,盛开一朵不染纤尘的花。
吉良冲上去,一刀割断了虚的手掌。接着翻转,跃起,伴随一阵尖锐的声响,他的斩魄刀划开了虚的面具。
落霞如火,燃尽最后一寸余晖。他收了刀,转身向她走来。虚的尸体猛地倒地,溅起的尘土低旋飞扬。他的脚步啪,啪,啪,仿佛从日落之处踏出,沉稳如山。白皙的手向她伸来,修长的手指展开着,他问:“小岛,你还好吗?”
吉良一定不知道,他的清浅的笑,于此时盛开在纷乱烟尘之中,成了她日后长长久久的梦里温存。
从不爱到爱,唯有一个心动的距离。
小岛点点头,依照他的指示坐下。他也蹲下来,开始为她治疗。小岛一直望着他,于是他偶尔看向她的脸庞时,总能够从她琥珀色的双眼中,看到自己的影子。四周景物只剩下淡然的轮廓。吉良问她为什么去做诱饵,她的回答让人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。他又陪着她说了些话。他说,她听。
渐渐凉了。很多事情无法用天平来称量。比如这,于她重,于他轻。
- 叁 -
“来看望雏森副队长吗?”
“是。”
“真是温柔呢,吉良老师。”
后来吉良有听说,那一届的六回生中,有一个三班的家伙竟然去了四番队。当时他没有将这传言和那黑发琥珀眼的女生联系起来,只是笑笑。直到雏森桃出任务时受了伤,他作为同窗去探望时,看到那开朗了许多的小岛,才明白过来。
她还像在真央灵术院时那样,叫他“吉良老师”,向他鞠很深的躬。只是会主动搭讪,也会笑了。她在前头引着他走,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他。木屐声一前一后地叩响没有尘埃的木质走廊,屋檐外是小雨淅淅沥沥地下。
无风,草木氤氲。
有一截走廊没有屋檐,直直暴露在雨中。她停了脚步,侧过身拿起廊上的二十四骨节伞,撑起来,冲他浅浅地笑,琥珀眼弯成犁花月,“只有一把伞呢,吉良老师。”
“我撑吧。”吉良拿过伞,举过头顶,示意她跟上。
好象离了太远的时光,名为隔膜的墙横亘于两人之间。一路只是沉默。想来也是,毕竟他和她,最开始的师生情谊本就算不上多。
雨水湿了下摆。吉良忽然停了脚步,目光停留在前方,“小岛你……在四番队还好吗?”
“挺好的。”她也停下脚步,看着同样的方向,“生前父亲就希望我做个医生。”
他笑了笑,“要是觉得苦,可以来三番队。”
小岛转了头看着他,只看得到他的侧脸。一会儿又垂了头,用很轻的声音说:“谢谢吉良老师。可是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。”
“即使为之付出代价?”吉良接了一句。
她重重点了点头。他说了声“走吧”就迈开脚步,小岛跟上去,听到他那句轻如细雨的喃喃:
“长大了。”
如果她能明白,他的有些反常的举动只是基于她有所变化的感慨,她还会以他为她飞蛾扑火的温暖么?
他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,而温柔的另一种解释,常常是无察觉的多情。
- 肆 -
“我很好奇信里会写什么——疑惑,感触,还是别的什么?”
“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家常,吉良老师。”
之后他碰到过她几次,在静灵庭康庄的大道上,在缓缓关闭的白道门旁。她或者抱着些书走得不急不缓,或者背着药草风尘仆仆。看见他时,除了一声“吉良老师”,除了一个九十度的躬,她会笑笑。
安静极了。
她的目光像藏匿了月华,灿灿的。吉良总要愣一下才回过神来,打个招呼,这偶然的遇见便算过去。
假如一直是这样掀不起波澜的平淡,也好。她只叫他一声,不说什么。他冲她致意,云淡风轻。即便长长久久平淡如水,也好过最终的惨烈。
她成了四番队的五席。而伴着这条消息来的,是一个乍然的邀请。
小岛将作为医疗队员,跟随十二及十三番队的几位队士,前往虚圈收集资料。
出发时间是明日早。
送别会就在今晚,在西流魂街喧闹的酒肆。她递了邀请,希望他能来。
吉良青绿的眼眸闪了闪,叹息一声。写着邀请的纸张微烫,烫如没有回转余地的梦魇。她太寡言,以至他所能知道的,仅仅是一个结果,隐藏了起因的结果。
酒肆。
吉良到的时候,十二、十三番队将要远行的队士被友人簇拥着。小岛一个人坐在最里面,看到他来,连忙起身,走过熙攘的人群,在他面前停下。
还是一声“吉良老师”,还是一个九十度的躬。
像时光不曾流过,浮尘不被惊扰。要不是酒肆里大声的送别声,他几乎要以为,明天,后天,大后天,她都只离他一个转身的距离。
小岛掏出一封信,递到他手中。略厚的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。她不看他,低着头,“吉良老师收下好吗?是我写给你的……不,不要马上拆开。
“如果三个月之后,我还没回来,再拆,好吗?”
黑发盖住她的脸颊,红云隐约。吉良顺口问了问信里会写什么,她的回答像一个蹩脚的谎言。他没再问,和她到最里面那张桌子旁坐下。
然而才坐下,还没来得及斟酒,一只地狱蝶翩然落在他肩头。
——市丸银队长让他即刻赶回去。
吉良冲小岛笑笑,说抱歉,得回去了。她以亮得出奇的目光看着他,咬着下嘴唇,不太肯信,“吉良老师要回去了吗?”
吉良已站起身,又说了一声抱歉。
最后一缕霞光越过茫茫天幕,撒下一把细碎模糊的影。总是在晚霞里匆匆遇见,匆匆再见。短得只能够相互点头致意。连想要从这边走到他那边,也不被时间所允许。感情是越来越苦,又只在她那边单方面沉淀。
当真是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
他听到她轻轻轻轻地唱,唱着给自己送行的离歌。难免寂寞,难免荒凉。声音淳且轻,像一川烟草,像满城风絮,像梅子黄时雨。
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轻轻柳色新。”
他走了两步,蓦地回过身来。小岛浅棕色的双眼已变为红肿的悔恸,泪水如歌,划下两行清辉。
一瞬间,他意识到了什么。
大步走回她面前,他说:“我等你回来。小岛,我到你回来。”然后倒了一杯酒,冲她微一致意,灌入肠中。
这动作只发生在一个刹那。她反应过来时,他的背影消失在忙碌的人群,淹没在微熏的夜。
泪水越发奔涌,将这一场送别,渲染得有如诀别。
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
像永无可能再见的,诀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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